雲南行旅的青春印記
看著朋友的雲南遊記,忍不住翻出了當年在麗江古鎮上流轉繚繞的那首《滴答》。在2011年前後去了麗江的人應該很難不對這首歌留下印象,城裡的每一家店都在無限重複的放著它。於是不知不覺的把雲南的印象和出走流浪的青澀張狂都寄在了這首歌裡。伴著友人的文字,弦律一出彷彿記憶的點點滴滴在面前逐漸堆疊出一個深刻又模糊的餘光殘影,映出束河麗江流水畔傳唱台灣老歌的酒吧、古城裡人群的熙攘錯置著思古幽情的想望、旅途上與旅伴、民宿主人、當地居民錯身而過的輕笑淺談或秉燭夜話。
那時正準備著來美國讀書,往一個目標看似明確、路上又充滿著未知的隧道走去。當時眼睛只顧望著前方,看似思考清楚了自己要追求什麼、放下了什麼,其實只是把心底的懵懂暫且擱置,青春嘛有的是時間與衝勁:時間在於尚未體會它的流逝,衝勁源於單純的能夠只看著前方,不會左顧右盼的細細思量,那些需要放下的、拋棄的。於是這樣的衝勁總帶著些惴惴不安,又無可奈何。流浪與出走能短暫逃避這拉扯。於是安排了這個旅行,第一次背著背包在外頭自己走上十幾二十天。
我特別喜歡古鎮小城那種在真實與虛幻間晃盪,恍恍忽忽的像踩在兩個世界之間。它們總像個時空膠囊般的把過去凝結在這個獨立的空間裡,進了景區柳暗花明,書畫卷軸裡的圖像在眼前展開,真實世界的車水馬龍愛恨嗔癡得以暫時散去。正在雕欄畫棟的窗櫺上凝視著清風流水拂著垂柳石橋之際,大批觀光客的喧鬧與紀念品店、餐廳的叫賣聲又把人拉回了現實。幸好異地的陌生感還掛著,像一層薄薄的玻璃擋住了這些滲入桃花源裡的真實,儘管看的到聽的見,卻又置身事外。
十幾二十天的旅程也是嚐盡了酸甜苦辣。在香格里拉輕乎了高山症頭痛下不了床一整天;想進雨崩村但路斷了,只能改道去稻城亞丁;往亞丁路上八小時懸崖邊的土路、從稻城要繞回香格里拉天未亮就得出行躲入藏證檢查的驚恐。也還記得在八小時的土路之後,初見亞丁雪山的驚豔。世界這麼大,總在翻山越嶺之後耳目一新;或是轉角巷弄之間,發現不甚起眼又遺世獨立的小小角落,悄悄的又傲氣的存在著。其實長途跋涉可能也是堆疊離世遁逃一個不可或缺的部分。亞丁山裡的牛奶湖,水色映著白皚皚的雪山的確是俗世凡塵裡調不出的色調,是錯綜複雜而嘈雜紛擾的城市生活裡看不到的純淨。但若非深藏在山裡,需得徒步或騎馬個十公里山路才能到達,恐怕那仙境的想像也會少了幾分。瀘沽湖也是,一樣是七八小時的土路舟車勞頓後,很難忘記住在小洛水一早睜開眼,大落地窗外就是如此寧靜又安詳的湖光水色,恍恍忽忽還以為在夢裡。清醒之後或在湖畔漫步,或在高處俯視群山環抱著水波不興。用女兒國的故事包裝的瀘沽湖,綺麗的也許不是那些奇風異俗,而是傳說把這片地方和塵世間獨立了出來,把瑣事與現實遠遠的拋下。
如今也會懷想當時的無畏與自由,就在那懵懵懂懂之間,或許出於對於這個世界淺嘗的輕狂,或許尚未體會時光歲月人情世故壓在身上的遲滯。那時候的眼光這麼單純,就只望向遠方那單一而簡潔的目標,然後覺得過於單調了或不安了,於是想要短暫的出走流浪。找個陌生又有想像的地方,管他想像是否真實呢。青春的時光,虛度或許比一分一秒細細的搋想核實更合它的調性。在看似按步就班的人生,迷惘而錯亂的走著。散漫又上著軌道的步伐中找尋介於大社會小齒輪的所謂成熟安穩,與恣意隨著年少輕狂晃盪、對世界近乎幼稚又渴求的好奇探索、以及對方方整整人生厭倦的叛逃。那永遠只是擬似的妥協平衡,然後我們叫它成長。